476、施针
徐小乐并不矫情，穿好了衣服就跟老苍头去了孙公子的船舱。
“徐大夫！可找到你了，敢请您老挪步，瞧瞧我家少爷。”一个老苍头冲进大舱，打断了徐小乐和皮皮谈天。
孙公子也是有些惊骇，身材一紧。
徐小乐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套完整的九针。从针的质量上看，涓滴不逊于太病院针灸科那些老大夫常用的。看来这董懦夫说本身家传针法，并非诳语。
徐小乐已经都挨着董懦夫了，毫不介怀道：“内经所谓‘热则疾之，寒则留之，盛则泻之，虚则补之’当是此说。”
董懦夫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悄悄展开，内里另有棉垫，竖插着大小十几根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金银铜铁，就连针尖都做成各种形状，倒是齐备。
邀来徐小乐的老苍头职位不如那老仆高，此时红着脸不敢说话。
徐小乐一个健步上前，按住了孙公子：“孙兄尽管躺着。”他揉了揉手，搓了搓指尖，正要将手伸进被子去评脉，就听到内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回声而入的是孙家另一个老仆，还带着个壮汉。
徐小乐道：“哦哦，难怪都是取的肺经。”
董懦夫的这只手，硬生生悬在空中，没有碰到徐小乐。
他道：“小徐大夫，董某素闻你医术了得，不过这茫茫大海之上，哪有药材给你治病呢？还是让董某来吧。”
董懦夫捻了另一支毫针在手，取了锁骨下的中府穴，凝神静气，看似随便地刺了出来。然后又从针包中取了针，持续施针，道：“这是小题目，很快就好了。”
正所谓里手一脱手就知有没有。
徐小乐上船以后非常低调。本身的实在身份哪能到处鼓吹？故而只说本身是个走方郎中，去雷州增加见闻。至于正科、太病院之类的事，决然是不能提及一字的。是以孙公子和主子晓得徐小乐是大夫，却不晓得他是个这么了得的大夫，只要实在吃不消才来找他，也是病急乱投医。
那老仆道：“我请了这位董懦夫为少爷治病。”
董懦夫取了两支毫针，衔在口中，翻开孙公子的被子，解开小衣，捻了一针，直接从喉结下的胸骨上窝――天突穴刺入。这处所也算是人身关键，蓦地见到有人拿着针就往里刺，两个老仆都吓得不敢说话。
孙公子是闽商大户的嫡派子侄，今后能够就是靠这条商路用饭的。他没想到本身的人生方才起航就遽然暴病，眼看就要死在这船上了，不由悲从中来，又是一阵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似地痛。
徐小乐手一僵，站起家道：“这事……到底谁来？”
徐小乐这数月的江湖游历，争强好胜之心淡去很多，见董懦夫公然有几把刷子，就退后两步，看他施针。
董懦夫江湖飘零几十年，见过太多吹牛皮了。他道：“我常常看着《经水》篇名，想晓得它讲的甚么……”这就是想衡量一下徐小乐的斤两，看看到底是肚子里有点货，还是信口说大话。
徐小乐一听，的确有事理啊。他是风雅科大夫，在医家生态圈里算是职位最高的。不过也有个费事，如果药配不上，医术再高又能如何办呢？莫非跟病人讲讲医理，病就好了？
徐小乐和皮皮同时转过甚去，吓得那老苍头差点跌交。
董懦夫一边入针，一边道：“你让开些，别碰到针。”
徐小乐就道：“孙公子如何了？”边说边穿衣服。他跟阿谁孙公子喝过两次酒，吃了人家的好酒菜，既然人家有病了，本身当然责无旁贷。
老苍头满脸苦涩道：“昨日晚间还好好的，本日一大早俄然咳了起来。咳到现在，已经不起了。”他想到船上颠簸且风大，起居环境差家里何止千百倍，少爷身子弱，如果抗不畴昔，这可如何是好？一心的希冀，就全都落在了徐小乐这个大夫身上。
海船虽大，每一寸空间都是贵重的，天然不会带上各色药物，最多就是常见病的成药罢了。但是孙公子这回得的不是常见病，那些成药毫无感化。
董懦夫见徐小乐能引内经原文，晓得这不是个只会背两个方剂的走方郎中，神采暖和了很多，道：“不盛不虚，以经取之。”
徐小乐只好起家让开。
听到徐小乐出去，孙公子勉强要坐起家。
徐小乐终究安然上了海船，开端了前去雷州的颠簸之旅。他本觉得船上的日子会非常古板，谁晓得这船上另有很多跟他一样的搭客。他们大多是押船的商家后辈，固然提及来只是店主不成器的子侄，干些跑腿的粗活，但是起居用度却远超平常百姓。
徐小乐正猎奇地用掌心劳宫穴去感到毫针针尾。董懦夫正要禁止徐小乐，就听徐小乐道：“缺哪些？我抄给你呀。”
徐小乐道：“我背得下来的，转头你说说缺哪几篇，我默写给你。”《针经》与《灵枢》同书而异名，徐小乐天然是能背的。
董懦夫施完针，道：“那是天然。可惜我家传的《针经》不全。”
徐小乐微微颌首，这懦夫入针伎俩高超，看起来就像是放出来的，这必是长年累月练出来的手感。
董懦夫将信将疑：“敝宅传的《针经》到《经水》一篇便只要篇名了。”
海上的日子毕竟还是古板的，舱室也小得不幸。这一日，徐小乐在大舱的空地间练了导引术，一边拿着干棉巾擦身子，一边跟皮皮说话。皮皮这几日脾气益发大了，明显对飞行非常冲突。小乐给船老迈多加了五十两银子，好让皮皮在舱里到处活动，也不至于被那些凶神恶煞似的海员抓去剥皮拆骨熬成汤――这些福佬真是甚么都吃！
那董懦夫道：“董某游走江湖，凭刀盾立品不假。不过少年时曾得家长传授针法，从未松弛。前日承蒙孙公子酒食，既然听闻公子有难，焉能袖手旁观？”他看了一眼徐小乐，对于如此幼年的郎中充满了不信赖。不过到底是老江湖，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徐小乐见地过官宦、亲王人家的场面，本身的荷包里也是鼓鼓囊囊，不会缺银钱。是以不感觉这些人有甚么了不得，只是不测闽省的商贾竟然也如此大富。
董懦夫侧目：“你读过《针经》？”
孙公子不敢点头，只是尽量压着嗓子道：“不疼……毫无感受。”
“人说针灸乃是医之捷径，公然见效飞速。”徐小乐啧啧赞叹。
针灸大夫不像风雅科大夫那么受人尊敬，但是小乐岂是那种俗人？只要能治病，就连按摩他都不介怀，何况针灸。眼看这位董懦夫两三针下去，孙公子就不咳了，他天然想一探此中奇妙。
“疼不疼？”董懦夫固然生得人高马大，说话倒是非常和蔼。
徐小乐一愣：“那你家就没传多少啊。”他有些悔怨承诺帮董懦夫补全《灵枢》。《灵枢》全本八十一篇，《经水篇》是第十二篇，前面另有六十多篇呢。
孙公子微微侧首，先咳了两声，方才道：“多谢董兄互助。董兄不是善于刀盾么……”说着又是一阵狠恶的咳嗽。
那壮汉一身劲装，面孔倒是生得漂亮，就是年纪上去了，约莫四十高低，所谓“老白脸”者。
“《灵枢》《素问》乃百医之源，焉能不读。”徐小乐又道：“《经脉》乃是循经辨证的底子，焉能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