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惊梦
“妈妈是说，我们庄上遭了贼？”她诘问了一句，面上尽是不敢置信。
戏台子上，胡琴“咿咿呀呀”地拉着，艳妆的伶人拖着长长的水袖，一转首、一折腰，委宛的曲声随水四散，唱的是：
安氏终究觉出了几分逼真的惊骇，颤唇问道：“妈妈……妈妈可瞧见那……那贼人往那里……跑了？”
“回夫人，奴婢瞧见他们往田里去了。”
如何穿戴这一身儿就来了呢？
“呼――”，北风裹着雪片扑上头脸，刮得人脸皮生疼。
低眉向下瞥一眼：大红暗云纹通袖袄儿、国色天香牡丹红裙，委实素净得紧。
敢跑到王府别庄肇事儿的，必是悍匪，庄上那几个庄勇，能拦得住？
她羞赧地垂眸，两只手揉搓着裙角。
也就在这个当儿，猛可里一阵地动山摇，面前的统统就像那水盆里的影儿，来回地闲逛摆动，未几时，天倾地塌、万物崩裂。
麻婆子倒是一脸淡定，恭声道：“回夫人，是马家的奉侍王妃。”
见她吓得唇青面白，麻婆子忙道：“夫人放心，马管事把人都派出去了，就围在这两所院子周遭巡查。我们人多，不怕的。”
安氏呼吸一窒。
“……夫人……夫人……快醒醒……您快醒醒……”
这是那里来的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跑到王府庄子上来撒泼？
更何况，那张老脸看着也膈应。
安氏心中发毛，强令本身不往下想，一面说话打岔。
拾起案上羽扇，她向着脸旁款款轻摇――倒也并没觉着热，不过图个意义罢了，实则另有点儿冷。扇了扇，也就搁下了。
安氏打了个暗斗。
这院子平素已然够冷僻的了，现在瞧来，竟与那荒山古院普通无二。
八开扇水阁的外头，植着两棵高大的桂花，碎金满树、花香清浅，风一拂，似能挑逗人的心。
“夫人您醒了？请您快起榻罢。”
委实是事发俄然，由不得人未几问一声。
麻婆子简短地应了个“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行动轻且有力。
她忙往四下瞧，想看一看旁的夫人太太是何反应。
惶急的语声，不高，却比那锣鼓点儿还要惊心。
安氏激灵灵打了个暗斗，猛地展开眼。
昏烛旧罗帐，灯影幽难辨，另有股子难闻的桂花头油的味儿。
至于赏钱，早有婆子替她给了，何需她这个王府三夫人亲身脱手？
麻婆子也巴不得早早离了此处，闻言忙应了，上前扶着安氏出了屋儿。
“夫人好记性。”麻婆子点头道，惨白的脸上划过一抹淡笑：“那墙下就是陡坡，外人底子爬进不来。”
院子里只点着一盏白绢灯笼，陋劣的光晕下，落絮无声飘落，越添寂然。
安氏没出处地感觉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她早已非新妇，孩子都生了，且这也并非大宴，不过听戏罢了，她这一身倒是过分了，这要被那挑眼的瞧见了，那可如何着呢？
就算加上耕户，那拿锄头的能和拿刀剑的比？
安氏忙昂首筹算叫人。
不成想，语声未出，那戏台子上忽地一阵锣鼓响，“呛呛呛呛”竟是打起了“惊锤”。
安氏立时晓得，这是她最最钟意那根儿衔珠凤头钗，那钗头的珠子乃是琉璃的，一碰就响。
赵婆子专管值宿，小莲并小桃则是她比来使唤顺了的丫头，一应贴身诸事，皆由这几个轮番管。
她忙向麻婆子笑了笑，想要说两句场面话，蓦地一道锋利的语声响了起来：
本来是南柯一梦。
这好端端地，那里来的贼？
这是从何提及？
抓贼？
安氏坐在人堆里，矜持地弯着唇，也自悄悄拊掌喝采。
所幸院子小，没几步便转出了抄手游廊，麻婆子抢前两步推开了院门。
也是，朱氏现在就跟那失心疯也似，见天儿神神叨叨地，估摸着也使唤不动麻婆子。
“马管事虑得全面。”安氏笑赞了一句，起家试了试鞋子松紧，转首道：“妈妈，我们这就去吧。”
“你这是在做甚么？”安氏扭脸望向她，满心肠不虞，却也不好发作起来，只问：“赵家的呢？小莲并小桃又去了那里？如何不叫她们进屋奉侍？”
安氏定定地看着她。
听着她安稳的语声，安氏略觉放心。
“阿谁……妈妈，王妃那边是谁奉侍的？”佯作体贴问了一声，安氏下认识往摆布看了看，恐怕这声音轰动了甚么。
安氏不免惊奇。
她原就胆小，方才也不过一时失了方寸，现在凝下心神，便知马全有安排得很好，遂强笑道：“我记得那柴房紧挨着后墙。”
安氏不由惊诧，下认识抬手抚向发髻。
话虽如此，安氏还是觉着怕
这麻婆子乃是高高在上的管事，安氏自忖没阿谁脸面使唤人家。
活得不耐烦了么？
跟着话音，上房的院门“砰”一声被人推开，王妃朱氏面色乌青地走了出来。
略顿了顿，似在考虑措词，很快她又续道：“且柴房也不像这院子招眼，只消多派几小我守着，定是无虞的。”
见她犹似不信，麻婆子游移了半晌，又低声道：“奴婢今晚巡夜，亲眼瞧几个黑影从外头翻墙出去，一溜跑走了，断不会错的。”
冰冷的珠串儿触上指尖，“叮”一声清吟。
麻婆子眉眼不动，用心替她著衣。
甫一开声，夫人太太们便轰然喝采，赏钱跟下雨似地直铺了半个台面儿。
两比拟较，柴房确切比主院安然些。
安氏大骇，张嘴就要喊“拯救”，恰好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直急得她满头大汗，正想找处所躲一躲，蓦地闻声有人在旁说话：
忖及此，安氏顿时又惊又怕。
安氏由得她相扶，心下猜疑更甚。
安氏见了，心下更加着慌：“这……这可如何是好？”
安氏忙举袖掩面，眼尾余光瞧见门外站粗使婆子，手里还拿着把镰刀，倒也有几分架式。
“如何就你们两个？人都去哪儿了？我的八抬大轿呢？我的诰命大服呢？”
安氏附和隧道：“妈妈这话说的是。”
她与朱氏的院子便正通着地步，周遭好些巷子，如果贼人从田里摸过来……
麻婆子闻言，面色微有些泛白，说话声亦不大稳妥：“回夫人，赵婆子她们都给马管事召去了前院儿抓……抓贼了。”
麻婆子便又道：“马管事说了，这院墙不敷高，怕防不住那些贼，便叮咛奴婢们将夫人并王妃请去柴房歇一歇。那柴房已经清算洁净了，夫人放心便是。”
她原觉得是朱氏教唆麻婆子来搓磨她的，可现在看来，恐是她想多了。
此乃王府别庄，四里八乡的那个不知、哪个不晓？
见她终是醒转，叫了她半天的麻婆子忙压着嗓子道，一面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语声更加寒微：“夫人恕罪，奴婢冒撞了。”
麻婆子的声音倒还安静，唯手有些不稳，连着几次没系上衣带儿。
见此景象，安氏反倒没那么笃定了。
她虽没听过几出戏，也晓得这一段儿是断没有这么个锣鼓点儿的，难不成这是临时改戏了？
安氏皱起了眉。
戏台、伶人、华裳并敬爱的金饰，如风消逝。
这院子流派精洁，一看就晓得是主子住的，而既是仆人屋舍，则内里必有金银金饰，这事理任谁都明白。
“闲踏天门扫落花……”
安氏胡乱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