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外戚许家，当今许皇后的父亲许泌，领命前去平叛。

樱桃蹲下，扶着小杌子。

“……到处又不承平，他日夜劳累，经常眠于书房。我怕阿耶如许下去，身材要吃不消。我劝阿耶，但是阿耶不听我的……”

当日纵情嬉乐的一幕，历历在目，如同昨日。

洛神分开白鹭洲时，眼圈还带了点红，直到傍晚回了城中，看起来才规复如初。快到府邸前，想了起来。

她觑着母亲的神采。

阿菊忙应下，低声哄着洛神。

已经不止一次，洛神见到父亲书房里的灯火亮至深夜。偶然乃至和衣在书房里草草过夜，天不亮起家，又赴朝会。

两个侍女跪在地上，不住叩首认错。

当时她捧着脑袋，想了半晌后，就撒开不管了。

“阿嬷，见了我阿耶，你就说是阿娘晓得他抱病，特地叫你返来代她照顾他的。”

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主子说她去了四周的紫云观。

因前两日，洛神在家中秋千架上不慎滑摔下来，所幸架下芳草如茵，是片春泥软地，当时虽晕厥了畴昔，但很快复苏，并无大碍，连皮肉也没擦伤。

这些还没完。位于最西南的交州，也跟着不承平了。

当日，全部建康城里士族家世的闺中少女几近全数到来。

但也吓得阿七叔不轻。

阿菊口中嗯嗯，内心却暗叹了一口气。

阿七叔的声声响了起来。

除非是由技精驭人特地驱着竞行，不然常日，牛车行进速率舒缓，人坐车上，较之马车要陡峭很多，更受养尊处优的士大夫的喜爱。这也是为何现在牛车流行，建康城里罕见骑马之人的原因。

萧永嘉睨了女儿背影一眼，神采稍缓：“也好。阿菊你随她回吧，代我照顾她几日。”

渡口已经停了一艘彩舫。

洛神坐在牛车里，出城去往白鹭洲。

阿七叔跟在她的边上，跟得紧紧，仿佛她还是个三岁小孩，一不谨慎就会掉进江里一样，嘴里不断念叨，非要洛神回到船舱里去。

比方陆家柬之兄弟，大家名后缀了“之”字，便是因为柬之的父亲陆光奉道的原因。

她没理睬老道姑，只扑到了萧永嘉的怀里：“阿娘，女儿前两日摔了！”

一身超脱道袍，更衬得她非常的仙颜。和洛神站一起，说她是年长些的姐姐，恐怕也是有人信赖的。

本来一向附于大虞的林邑国，王室内部产活泼荡，林邑王逃到交州，向洛神的天子娘舅兴平帝乞助。

洛神这趟过来，就是去看母亲。

实在洛神完整能够本身下车。乃至不消小杌子踩脚，她也能稳稳铛铛地跳下去。

洛神干脆把脸埋进她怀里。

“阿娘，我也想在这里陪你。但怕是不便。阿耶（父亲的昵称）这些日生了病……”

当时摔了醒来后，洛神感觉脑瓜子有点痛，人也迷迷瞪瞪的，仿佛脑袋里俄然塞了团浆糊出来，模恍惚糊，记得做了个甚么梦。

洛神底子没有这个表情。

已经多久，洛神没有见到父亲展颜舒心笑过了？

归正这天下，连见了天子娘舅，她都不消施礼，天然更不消理睬本身讨厌的人。

洛神道：“女儿摔得很重，本日头还疼得短长。就是怕母亲担忧，才不叫人奉告你的。”

阿菊是萧永嘉身边的阿嬷，洛神小时候，没少获得她的照看。

兴平十五年，仿佛必定了，是个多事之秋。

洛神叹了口气，乖乖进了船舱。

阿菊见状，心疼不已，仓猝过来。

特别是和年不过四十便两鬓生霜的父亲比拟，母亲的年青和斑斓，总会让洛神不自发地怜悯起父亲――固然她也不晓得到底是为甚么了，母亲会和父亲分裂到如许的境地，公开长年分家，不肯回城，乃至于全建康城的人都在背后笑话父亲，说相公惧内。

平叛停止得并不非常顺利，陆连续续，至今已经打了快半年了。

南北战事，随时都有能够发作。

洛神只好又转去紫云观。

萧永嘉对丈夫不闻不问，但对女儿，倒是极其心疼，闻言吃了一惊，仓猝抱住她：“可还好？摔到了那里？怎不派人奉告我？”

同业的两个侍女琼树和樱桃，不待叮咛，立即过来。

车门被翻开，阿七叔的慈爱笑容呈现在了车门口。

阿菊点头：“不消小娘子提示，我也晓得的。”

洛神嘟嘴，不满地小声嘀咕。

就仿佛在一片尽是迷雾的林子里迷路了的感受，非常烦人。

那支军队，到现在也还没返来。

萧永嘉比洛神甫亲高峤小了五岁，二十岁的时候生了洛神，本年三十六岁了，但看起来还非长年青。

属国生乱，作为宗主国的大虞，天然不能坐视不管。兴平帝便派了一支军队畴昔，帮忙林邑王规复次序。

琼树扶着洛神。

阿菊最怕洛神问这个，含含混糊：“我也不晓得呢――”

管事阿七叔带着几个家人，前后摆布，细心护了牛车同业。

萧永嘉哼了一声：“别觉得我不晓得，你的谨慎眼，偏着呢！你如果来看阿娘，阿娘欢乐得很。如果来哄阿娘归去的，别想了！他就是病死了，也和我无干！”

紫云观是皇家敕建女观。观主了尘子五十多岁了，传闻炼丹有道，看起来才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也会下棋赋诗。母亲久居洲上，经常去观中和了尘子下棋论道。

伉俪关起门的那点事，哪个吃了委曲，哪个硬着心肠，旁人只看大要，那里又知内里？

萧永嘉仓猝扶着洛神出了道观，母女同乘一舆回别庄，叫了高七细心问当时环境，知无大碍，这才放心。只是又狠狠骂了一顿女儿的贴身侍女琼树和樱桃。

路不远，很快到了。

了尘子在一旁跟着，见到洛神，甩了动手中的拂尘，笑眯眯地向她合十施礼，非常殷勤。

她心疼极了，但是又没有体例，内心只盼望着，那些男人打来打去的可爱战事，能早点畴昔。

先是有动静来，北方羯胡当政的夏国虎视眈眈，正厉兵秣马，企图南下兼并江南。从客岁下半年起，身为徐州刺史的叔父高允便带着堂兄高胤北上广陵，募兵备战。

清流缭绕，临溪濯足，欢声笑语，不断于耳。

但是任她如何想，又想不起来。

船到达白鹭洲，洛神乘着抬舆到了别庄，母亲却不在。

明天江上风有些大，驶离渡口以后，船摇摆得有些短长。

萧永嘉这才作罢，骂退了面如土色的琼树和樱桃，心疼地摸了摸她被江风吹得有些泛凉的面庞：“阿娘也想你了，正想叫人接你来。刚好你来了，多陪阿娘几日，不要回城了。”

但是阿七叔不会给她如许的机遇，何况前两日，她刚从秋千架上滑摔了下去。

洛神这才惊觉，牛车已经停下。

洛神白嫩嫩的手指头不断地扭着垂下的一根腰带，贝齿紧紧咬住唇瓣，望着萧永嘉一语不发，眼眶垂垂泛红。

“阿耶不是老东西……”

白鹭洲位于城西江渚当中，从渡口出来，中间要走一段水路。每年的春季，洲畔会聚来很多白鹭，故这般得名。

祸不但行。这类时候，宗室临川王又在客岁秋叛变。叛军一度攻占了全部赣水流域。

她盼着父亲能轻松些。像她小时候影象里那样，和三五朋友持麈聚坐，喝酒闲谈。他大袖高履，萧洒超脱，高氏风骚，天下尽知。而不是像现在如许，整天为朝事所累。

阿七叔亲身为她放好踩脚的小杌子。

她愁眉苦脸，一只略带肉肉的玉白小手撑着小巧标致的下巴颏，支肘于望窗之上，垂垂地出起了神。

洛神的母亲清河长公主萧永嘉，这几年一向长居于白鹭洲的白鹭别庄里，不大进城。

系在犍牛脖颈上的那枚金黄色的铜铃，随了牛车前行，一起收回动听的叮当叮当之声，仿佛在提示着她，车厢外春光烂漫，合法行乐。

洛神叹了一口气：“阿嬷，如果阿娘肯和阿耶好起来，那该多好……”

萧永嘉面上笑容垂垂消逝，瞥了女儿一眼：“你又想哄我归去？老东西本身不顾死活，和我有何干系？我归去了，他便会好？”

这大抵也是父亲这一辈子，独一能被人在后背讽刺嚼舌的处所了。

大虞的北、中、南，同时生乱。父切身为中书令，掌宰相之职，坐镇中枢，佐理朝政，兼顾调剂，应对三方，劳心劳力，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连数年前已嫁作东阳王妃的阿姊，也特地从东阳郡赶了返来，为的就是道贺她的及笄之礼――女孩儿平生中被视为仅次于婚礼的最首要的一个典礼。

故本日，拗不过洛神要出来，路上天然万分谨慎，唯恐她又有个闪失。

洛神上了船，朝着白鹭洲而去。

别庄是先帝赐给她的一处宅第。洛神的天子娘舅即位后，因为和长姊豪情亲笃，又赐了很多珍宝，内里装潢得极尽豪华。

时下玄门流行，官方流行天师教。士族皇族中人，也不乏信众。

“小娘子，渡头到了。”

阿菊愈发心疼，给她擦泪。

只是没过量久，四周的事情，便一桩一桩地令人愁烦了起来。

洛神看向阿菊：“阿嬷，我传闻之前，是阿娘本身要嫁阿耶的。但是阿娘现在又狠心不睬阿耶。你晓得为何吗？”

“长公主，相公既病着，比来事又多，怕是照顾不周小娘子了。不如我归去，奉侍小娘子几日，长公主觉得如何？”

因为比起这个小不测，她另有更烦心的事情。

洛神一时没想到母亲会迁怒侍女，从速打断，两只肉肉小手拽住她广大的道袍袖子，身子扭啊扭：“下回我会谨慎。阿娘，女儿想你了。”

听她如此说，委曲得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不晓得为甚么，洛神就是不喜好这个白面老道姑。

这也是为何，前两日摔了后，她执意不让下人奉告父亲的原因。免得他多挂虑。

萧永嘉正和了尘子鄙人棋，听到女儿来了，忙起家出来。

但即便如许，阿七叔还是谨慎翼翼，命驭人驱得慢些，再慢些。

洛神便如许，被琼树和樱桃一上一下，伺着下了车。

记得客岁这时节，为了道贺本身年满十五，母亲还在白鹭别庄里，为她停止了一场曲水流觞。

她站在船头，顶风了望着火线白鹭洲的方向。

三月暮春，建康城外风和日丽，草长莺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