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入扶云殿（4）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它唯有一个仆人，仆人也唯有它这一把利器，他们一起于六合间甜睡。

云风眼底的泪已被流风吹逝，嗓子沙哑：“师兄战死，魔君封印，百万天兵，无平生还！”

他悄悄拂过昆吾剑的剑身，昆吾剑只是悄悄躺在他手中，如同他那就此睡去的徒儿，毫无反应。

天尊收紧手掌，后有力地松开。他渐渐展开双眼，似眼皮有千斤重，平静地问道：“幽都山内战况如何？”

洞府门前蔓藤交叉，杂草丛生，明显已好久未曾有人打扫过，白影伸手重触门环，环声叮咚，却始终无人应对。

年青的云风穿戴玄甲，单膝跪地，低垂着头，双手呈上那把九宸从不离身的昆吾剑。

本来是隆冬的天尊山，转眼入了暮秋。

云风率先突破了安静，回身看着浑身披发寒气的师兄道：“师兄，自你走后，师父便一向闭关，至今未出。”

那民气下一紧，心中生出不详的动机：师父常日最爱洁净，即便没有弟子服侍在侧，也会捻一个清尘诀打扫洞府。

九宸心神一震，面如冰霜，似不忍看那紧闭的石门却又逼着本身直视。蓦地，双膝跪地，朝着石门内里大喊：“师父，不孝徒儿返来了！”

天尊负手而立，面庞沉着，双眸紧闭，随风而动的广袖极不调和的颤栗着，细看之下，才发明他双手交叉缠绕。

顷刻间，日月逆行，四时轮番，草木枯又复荣，荣又复枯，人间星斗大海变幻起落，追溯昔日光阴。

那血是它的仆人的、是六合众神的，而更多的是魔族的鲜血。

天尊闻言，右手重探，云风的手中那把黯然无光的黑剑便跃至天尊手中。

这位与天君平起平坐的老者，此时心中并不像面上那般安静。

站在山脚下遥眺望去，一条看不见绝顶的白玉石阶蜿蜒而上，消逝在山腰的云雾当中。

白衣人已不敢再想下去，这统统都是因为本身吗？

天尊感喟了一声，终究开了口：“云风，送你师兄去长生海吧！”

它的仆人睡去了，它便也睡去了。

隆冬的风吹过，本来朝气勃勃的苍松古树蓦地式微，枯萎之势随天尊行走的脚步伸展开来，翠绿的草木变得泛黄，卷曲，干枯。

云风举目四望，双眼不经意溢出一丝笑意。

这把绝世利器不复往昔，现在已暗淡无光，如同尘寰最劣质的破铜烂铁，只要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提示二人，它曾经和它的仆人经历了一场如何残暴的战役。

但是现在――

那日，天尊峰云海如带，群星环绕，仿若一个衣诀飘飘，满头珠翠的绝美妇人。

作为天宫中的最岑岭，天尊峰奇高绝险，即便餐风饮露的仙鹤亦不敢等闲飞渡，乃是通途普通的存在。

天尊消寂的背影走进洞内，顺手一挥，“啪”的一声，一道石门缓缓落下，重重砸到地上，也砸到了九宸的心上。

轻风袭来，一片绿叶随风飘落。

长生海――神族的葬身之海。就算身为天神，毕竟也逃不过一死，神魂聚散后，只能长眠于冰冷的长生海中。

九宸望着面前的统统，颤抖着伸出右手，一开一拢之间，一道灵光闪现――

“师父，师兄……已战死了！”云风缓缓抬开端，一双泪眼。

但这一刻却还是来了。

眸间风雪环绕，几欲夺眶而出。

云风嘴唇微微伸开，像是还想说些甚么，终究还是低垂了头，领了号令。

天尊瞳孔猛地一缩，如遭雷击，他强稳住心神，好让本身不知颠仆。他早猜到这个徒儿会灭于疆场之上，这是历代战神摆脱不了的宿命。

天神，与凡人蝼蚁又有何辨别呢？寿数终有尽时，唯有这四海八荒，虽常有沧海桑田，那山却终是那山，那海也终是那海，任凭世事翻转，总与六条约寿。

说完，对着石门重重叩首。

九宸三万岁飞升上仙，至今驰骋疆场已有十二万年之久，即使他晓得天命如此，但也有着一丝幸运，以九宸绝佳的资质这一刻毫不会这么早到来。

天尊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本身的洞府，那曾经笔挺萧洒的脊梁微微曲折，竟有了行姑息木之感。

此人不是别人，恰是天尊昔日里最心疼的徒儿――战神九宸。

现在，他只是一个落空爱徒的老者，跟尘寰落空孩子的父亲并无二致。

俄然，一道白影呈现在颠峰，在一个封闭的洞府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