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古梧生烟云 第十章 失衡
“你夜里过来，是有事要奏？”朱玉澹缓缓展开眼。
苏晓尘仓猝拿起纸卷靠近烛光一看，如遭雷击。
殿内好一阵沉寂。
佑伯伯……佑伯伯……
俄然那年伊穆兰南下侵攻我碧海，举国慌乱。先皇情急之下，纳苍梧国慕云三太师的金山之策，这才有了毒金之战。虽退了敌，但也折了国库大半。
朱玉澹并不睁眼，叹了口气道：“常常思念你父亲，便会焚一些他生前最爱的金缕香来，闻着香闭着眼，偶然会感觉他还在的模样。”
苏晓尘头皮一阵阵地发紧，他走出帐篷，看着头上通俗似海的夜幕。固然不晓得到底是那里不对劲，但苏晓尘有一种感受，夜幕以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把持着统统。
二十四年前……当时朕还只是金泉公主，和你姨母两人常常戏水玩耍，不知烦恼为何物。
三岛合一，又各司其职。太液岛主明皇及其他皇族起居用，太清岛主各种典礼祭奠及访问外臣使节时用，太瀛岛主明皇措置政务用。三岛间的城楼上各设一宫门，别离为涌金门、流芳门、沁馨门，非牌令不得入，特别是太液岛上的涌金门，除牌令以外，非皇族也不得入。赫赫驰名的金羽营驻扎于此，防备森严。自从毒金之战以后，碧海国痛定思痛，金羽营可谓是碧海国为数未几的精锐之师了。
朱芷凌悄悄地走近榻前为母亲披上一条羽巾，低声道：“母皇，既是身子不好，就不要焚香了吧。”
朱芷凌作了个不必的手势，径直入了殿。刚踏进殿门，一丝清雅的金缕香劈面飘来。
朱玉澹不肯多说，侧过脸去，冷静道：
“刚服下安荣汤，在殿中安息，奴婢这就去禀告陛下。”
明皇非常赞成地看着朱芷凌说：“把这些事交与你朕是放心的。你是朕的长女，也是三个女儿中最对劲的一个，论智谋论才调，都不在朕当年之下，就算是比起当年的皇祖母，也是毫不减色，以是朕才早早地让你做了监国，朕对你但是寄予厚望的，切不成孤负了朕！”
“是，姨母已到了松岚行宫，女儿想问母皇，何时接她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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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大国如烹小鲜，朕总感觉，你比来行事似有些烦躁，但是有甚么忧愁？”
明皇朱玉澹正闭着眼，靠在美人榻上。固然已是年近五十的女人，仍然卧如芙蓉，清楚似水。头上华饰尽去，乌黑的发髻上只松松地挽着一支松绿玉簪，中间放着的是巍巍的九凤朝阳紫金冠。
烦躁？忧愁？倘若我甚么都不晓得，一向被你如许瞒着，当然不会！
“只是苍梧国使团未到，最好再等一等，待使团归去了，再接她返来不迟。你姨母这些年刻苦了，要派人好好照顾着她一些。”
“皆是先皇定下的失衡之策。”
这时，一名传令兵过来行了一礼道：“苏学士，太子殿下召见诸位大人，说是帝都有信带到。”苏晓尘精力一振，疾步向太子营帐走去。
朱芷凌眼中的一丝气愤转眼即逝，她低了头，和顺地回道，“母皇教诲得是，女儿还是年青，需再耐烦些。”
“松岚行宫……当初她出嫁苍梧国时，朕也是送到松岚行宫才和她分开，一转眼二十四载了。当年先皇承诺她，十年便接她返来，哪知慕云家滴水不漏，又恐节外生枝，才又拖了那么些年。要不是你此次想出来的战略，或许还回不来。”明皇举起纤纤细手，悄悄地扣着紫檀木的榻沿，如有所思，又道：
朱玉澹笑了笑：“当初我也像你这么问我的母亲，母亲说，慕云佑生性平和，心机周到，而慕云佐脾气暴烈，雷厉流行。倘没了慕云佐，苍梧国一样安乐。但没了慕云佑，慕云佐必定刚愎自用，高傲于朝堂。他慕云氏本就功高盖主，到时候君弱臣悍，必肇事端。这就是失衡之策。”
朱芷凌听了紧咬嘴唇，默不作语。
苍梧国境内的沿途非常顺利，那些州府之人也没甚么蹊跷之事。唯有那晚帐篷别传来的嘿嘿笑声，让人细想起来非常可疑。莫非那就是伊穆兰的贼人？从当时起就已经埋伏在身周？那他们是如何过的瀚江天险……。
朱玉澹缓缓坐起家来，望着殿中的香炉，思路飘回二十四年前。
就算他们有本领过得瀚江，面对浩浩大荡的使团，两千御甲保护，他们也毫无到手的能够。只要预谋埋伏在落英湖那样的处所动手，才气一举胜利。
次年，苍梧国的慕云铎出使我碧海，随行的另有慕云铎的双生子，慕云佑与慕云佐。先皇固然智不如慕云，但识人断物是可谓无出其右。她细观那慕云佑善谋而不善断，慕云佐善断而不善谋。倘若兄弟合心，今后又是苍梧国滴水不漏的栋梁之才。当下心生一计，将你姨母银泉公主指婚与慕云佑，以示两国通好，实则让她想体例撤除慕云佑，断苍梧之栋梁。
一进帐，苏晓尘发明世人冷静地站在四周围了一圈，太子呆若木鸡地坐在灯下，案上放着刚从鸽鹞脚上解下来的纸卷。
佑伯伯，可算是盼到了！
先皇虽一时不明，为那慕云三太师所操纵，却终是聪明过人，过后看出了慕云氏的企图。一石二鸟，实是高超。这哑巴亏是吃了，从面儿上看苍梧国也确切救了碧海国。只是对这慕云太师的手腕，先皇始终如鲠在喉。
佑伯伯……这个时候如果你在，任何事情都不能逃过你的眼睛，甚么样的战略在你面前都会成了笑谈。
苏晓尘俄然感觉，天塌了。
朱芷凌心想，你当我真不知此中启事么，对我也不肯说，一面陪笑道：“先皇祖母所料分毫不差，当初他苍梧国承诺婚事时，有朝一日可拿姨母当人质的算盘也不是没有打过。而现在的苍梧国，慕云氏尾大不掉把持朝堂，那温帝早已挟恨在心。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说替他撤除慕云佑与慕云佐，他便同意我等途中将姨母救走的战略。若真要那温帝与慕云氏撕破脸，也必将斗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代价太大。并且温帝又那么珍惜本身仁德的名声，怎肯落下个诛杀功臣的骂名。说到底，还是先皇祖母料敌在先，替孙儿埋了一步好棋。那些使团的人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落英湖之劫乃是我与温帝李厚琮联手做的事儿吧。”
苏晓尘扳指算算日子，帝都那边也该有信儿送过来了。
月色如练，涌金门外。
朱芷凌俄然神采变得庞大，阴晴不定。刹时又换了笑容：“谢母皇体贴，无垠待我很好。”
明皇顿了一顿，又道：“若说到将来的事，芷洁性子孤介，和朕老是无话可说。芷潋还小，朕还想再留她几年。唯有你，让朕有些放心不下啊……那赵无垠与你结婚后，待你好么？”
“这朕也不知了，当时出嫁时，先皇与她附耳了几句，想必是传了她一些战略。不管如何，固然花了二十四载，你姨母到底是完成了先皇的嘱托，托你的战略，又满身而退，真是菩萨保佑。”
六天畴昔了，伊穆兰人完整没有甚么箭书或者使者过来坐地起价，仿佛这事儿就没产生过一样。那他们到底为甚么要挟制公主？他们究竟想要甚么？
苏晓尘躺在榻上展转反侧难以入眠，顺手翻出《云策》，只见第一页上第一句就是：观之所由，视其以是。察之秋毫，方得明义。
“那便好……那便好……”明皇合上了双眼，不再说话，仿佛又沉浸在金缕香的追思当中了。
烛火荧荧，映在明皇玉雕般的脸上显得慈眉善目，驯良非常。
但若银泉公主的常平辇不坏，使团持续走通衢，倘若本身不是一时猎奇说要看瀑布，倘若公主当时不与太子同业去看瀑布，这些事里的任何一桩只要有一桩没有产生，伊穆兰的刺客难道通盘落空？这要说预谋埋伏，如何说得通。
“母皇呢？”清鲛公主朱芷凌解下大氅顺手丢给一个宫女。
朱芷凌深吸一口气，不由赞道：“皇祖母真是断得好乾坤。我虽晓得姨母已撤除慕云佑，但不知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听闻慕云佑的母亲黎太君非常谨慎，不时检点家中饮食起居，又常与儿子同茗同膳。”
朱芷凌听到这里，不由问道：“既是双生子，为何将姨母许给慕云佑？就算撤除了慕云佑，也另有慕云佐，难道无济于事？”
“是啊，女儿现在想来，当年定下失衡之策的皇祖母真是深谋远虑。”
百年前，建国明皇朱兰淳用时八年，耗十二万人力，于太液岛、太清岛、太瀛岛初筑皇城。三岛间以高墙相连，形如水坝，互为犄角。墙楼高百丈余，厚六丈，楼上可驱车行马，如履高山。墙面皆以银锡涂壁，平洁如镜，毫不成攀。每逢朝阳东升，墙面金芒万丈，映得湖面波光万顷，百里开外都可看得见太液城的地点。因灿烂夺目，城下看不清城上的景象，城上却可对城下一览无遗。
确切，统统的事情都必有启事，统统的细节也必可考虑。苏晓尘不由开端细心回想这一起上的每一件事。
一袭青色大氅的身影骑着一匹红色骏马，飞奔在百丈高的城墙之上，沿途兵士无人敢拦，守门兵士见了仓猝翻开宫门，一骑烟尘长驱直入，直奔到太液岛来仪宫鼎香殿前。
“右太师亡故，左太师卧病。汝等出使碧海，勿辱国体。”
朱芷凌神采稍缓：“母皇说的是。女儿必然派人好好服侍姨母。提及来姨母当年远嫁苍梧并非甘心，也是先皇祖母的意义啊。”
“拜见清鲛公主殿下。”四下的宫女齐齐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