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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混沌的时代 第六章:星星之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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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厉声驳斥了范质一句,却说得急了些,气没有喘匀,不能停止地咳了起来。

范质一愣,他愁闷地答道:“是工部水部郎中袁述,前些日子中书已经制除他通判孟州了……”

“天塌下来,有折可久这高个子顶着,就无需你**闲心了……”冯道的话语说得语重心长,内容却几乎教范质背过气去。

冯道带着几分无法对范质开导道。

冯道持续用他暖和衰弱沙哑的语气渐渐“敲打”着范质。

是以一场烦复的朝会下来,老头子苦不堪言,精力委靡不说,就连代两府宣读贺表的时候都几乎念了白字,幸亏倒也没有殿中侍御史勇于跳出来弹劾他,白叟家总算勉强把这一场撑了下来。

“……以是我们不能卷入皇权之争,任何时候都不能,只要我们不介入军权,不介入皇权,那么不管大宁宫里坐着的是谁,便都不会动我们……”

“皇权之争?”范质惊奇地问道。

范质咬了咬牙,道:“令公,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这朝廷是主上的朝廷,不是他王秀峰的朝廷……”

很久,方才听得冯道缓缓开口道:“现在这个天下,谁做天子,不是我们这些儒生说了算的。谁也不晓得下一个天子是谁,谁也不晓得明日的天下究竟是谁家的江山,这些事情,既然看不明白,也看不透,便不要在上面花心机了。连至尊尚且如此,中书阿谁位子,又有甚么好争的?王秀峰想要做中书令,早就想了,不美意义开口罢了,如果依着我,让给他又有何好肉痛的?只是此事主上千万不会答允,我这尊泥胎泥像,主上硬是要摆在庙堂内里撑门面,又有甚么体例……?”

“军国大事——?”冯道喃喃自语般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语气中带着一股索然酸涩之意,还略带点调侃。

范质自嘲地一笑:“王秀峰现在的权势,和桑国侨当年可有得一比呢……”

似是晓得贰心中的不忿,冯道叹着气道:“你每旬往澶州写一封信,你觉得王秀峰不晓得么?”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居外而安。这事理不但是我们这些读书的老儒明白,圣上固然幼年未曾读书,这事理也还是懂的。就是王秀峰,又岂能不知?不然为何近在面火线才领受了大内禁军的李重进他不顾忌,恰好顾忌一个外镇澶州的太原侯呢?”

冯道顿了顿,沉声道:“我们是文官,乱世文官天然有文官该管之事,何谓黎庶生存,何谓国计民生,田土、水利、商贾,不过尔尔。我不教你揽事,并非不睬军国大事,不然还叫甚么宰相?只是文武殊途,我们有我们的军国大事,王秀峰和那些藩镇诸侯有他们的军国大事,各统其权,各司其职,各自管好本身的‘军国大事’,天下即便不能大治,生民却也可少受些磨难。文素你一门心机操心王秀峰该管的‘军国大事’,是舍本逐末端……”

见冯道回过甚来双目炯炯看着本身,范质深吸了一口气,慎重隧道:“这但是军国大事——”

这一天郭威率百官在龙亭御园伴雪赏梅,在中书当值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范质却悄悄地轻车简从自禁城出来,单身来到了冯府。

范质苦笑道:“令公,王秀峰办事乖张,如果请他专断,我还跑来府上何为么?延州本年一年闹了两起兵变,端地是波谲云诡,情状殊难逆料,定难军至今尚未归顺,李彝殷联络北汉虎视关中,那可不是一个庸碌之辈,万一被其觑个空子,我们都要悔之晚矣……”

半晌,冯道轻叹一声,将密奏放下,缓缓问道:“阿谁在孟州河阴县主补葺疏导河渠的郎中是谁来着?唉……人老了便是不成,前次你提及过的,现在不过二十几日吧,便健忘了……”

“以桑国侨的才干,尚且名裂身故,王秀峰远不如他,而骄横放肆过之,他又能撑获得几时?你和他争来斗去,和与死人争斗又有何异?”

“令公——你——”范质一时气结,竟然哽住了。

都城的这个年过得就比延州热烈多了。元正日(即正月大年月朔)一大早,大周天子郭威便在大宁宫乾元殿坐朝,外朝官以弘文馆大学士中书令瀛国公冯道为首,内朝官以枢密使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邺国公王峻为首,顺次按班鱼贯入殿呈递贺表,遵循法度,在郭威庄而重之的啰啰嗦嗦说了一大篇绕口的骈文致辞以后,当殿赐宴。

“实在现在看好太原侯的不但是你,李惟珍暗中也有行动,只不过你不晓得罢了。但是主上晓得,王秀峰也晓得。主上之以是哑忍,一来是他生性仁厚宽宏,晓得乱世为臣者的不易,二来你和李惟珍都是他筹办留下来终究帮手太原侯的宰相人选,是以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冯道这些日子养兵,极少开口说话,本日勉强办理精力,一口气说了这很多的话,早已是精力耗尽,脸上充满了倦容,强打者精力最后道:“延州那边的事情,你说了不作数,王秀峰说了也不作数,折从阮的兵就驻扎在三水,现在关中他的嗓子最亮,延州的事情只要他说了才算。你把这个事情交给王秀峰去打理,他便是再不通道理,终归要卖上折家三分薄面……现在你若插手此事,只会引发王秀峰的猜忌和疑虑,乃至能够会把太原侯也牵涉出去,如果教王秀峰误疑太原侯参与了此事,只怕他便要打叠精力到处掣肘了,本来能够顺顺铛铛办下来的事情,王秀峰自家便能措置伏贴的事情,生生便要被你搅乱了……”

范质顿时脸上一红,略带不满隧道:“令公,此事中书自会有安排,某此来,是来就延州事和令公商讨的……”

范质游移着,说实在的,固然冯道已经将事理报告得够清楚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一想起王俊那副放肆傲慢的嘴脸,以儒臣自居的范质便感觉一阵阵烦厌,小人当道,贤臣遁藏,这是哪门子事理。

冯道勉强打起了几分精力,娓娓道:“三十年了……如许的‘军国大事’也不晓得经遇了多少。造反、谋逆、盘据、兵变,这些个事情,现在还算甚么了不起的事情么?我这一辈子,换了四个朝廷,奉侍了九位君王,能称得上善终的,竟然只要两位。几十年来,每天有处所起反,月月有藩镇兵变,年年都要兵戈加赋,你打我,我打你,打来打去,死的是谁?还不满是老百姓。天灾、天灾,总得给这些黎庶留条活路吧?我们这些坐在中枢的宰相们,总得替这些又没权又没钱的人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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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岂不知当今主上是明主?”冯道苦笑着点头,“这世道太乱了,明君一定能全其国,暴主一定能得报应,只是这些都只能寄但愿于旁人,我们自家做不得涓滴主张。我们不是带兵的人,如果对政争卷入太深,动辄便是灭门之祸。文素,你要记取,不管谁做天子,不管江山换了谁家的,都要有治民亲民之官来秉权行政,不然便没有人交纳赋税,朝廷便没有支出,军队便没有军饷,兵士们便要叛变,要造反,要拉着衮服再裹一个天子出来——以是我们这些人固然软弱有力,倒是任何一个朝廷也缺不得的,缺了儒臣,朝廷便不再是朝廷了……”

范质惊呆了,他被冯道这貌似大不敬的话语惊呆了,一时候竟然脑海中一片空缺,半晌方才觉悟,仓猝上前扶住冯道,悄悄拍着他的后背,苦笑着却不知该从何提及。

冯道将那份密奏朝他面前一推,道:“这些事情——该是王秀峰和枢密那边拿主张,这个东西我看不看无所谓,拿去那边吧!”

冯道有力地摆了摆手:“……让王秀峰头痛去,我还是那句话,延州的事情,折可久那老狐狸说了才算……”

“……文素啊……现在天下不是大唐鼎盛时候的模样了,百业残落,黎庶离散,乱世丁户十不存一。现在不是谁有理谁能走遍天下,是谁的刀子亮谁便有理。我们这些儒臣,是管不到这些的,天下也好,家国也罢,留给那些做大事的人去想罢……我们只要能兢兢业业,劝课农桑,开垦地步,修治水利,使民有所依,户有所存,百姓赋税之余能得一半饱,不至于铤而走险,便是无上功德政绩。如果再能教养一二,提拔一些出身科制的亲民之官,便是造福天下之业了……”

这一番话把范质说得楞住了,向来自夸辩才颇佳的他游移着竟然没有接上冯道的话。

冯道常日闭门家中坐,连朝都不大上,三天赋去一次中书门下,只在政事堂里坐半个时候便打道回府,连李谷都在背后群情说令公是有些老得一阵阵犯胡涂了,但是本身觉得最隐蔽的政治隐私,这个故乡伙竟然暗里里晓得得清清楚楚,并且听冯道语中之意,此事竟然连本身的头号政敌都了若指掌。

“哦——”冯道立时回想了起来,道:“就是他,年前不是上了一道表章么?天寒地冻,工地上有人冻死,请拨帐子炉碳烧酒等取暖利用物品,拨下去了么?”

冯道笑了笑:“你觉得不是么?王秀峰和主上之间那层旧情蒙住了你的眼,连朝局都看不明白了?王秀峰放肆也好,骄横也罢,不过是想一身兼挑两府,以枢臣外兼节镇,这都是人臣的大忌。不过仗主上面子薄,不美意义驳斥黜落他罢了。慕容彦超之祸,不过是疥癣之疾,王秀峰权益过火方才是亲信之患,主上是刀枪上面滚过来的人,一家长幼妇孺均死于政争,岂能不知此理?王秀峰欲挂帅征泰宁军,主上便要亲征,这不是极较着的事情么?主上亲征是因为满朝文武拿不出一个能够压得住王秀峰的统兵之人,到了如许的境地了,王秀峰若不篡位,只怕式微只是个时候题目了……”

太可骇了,看来本身如许的儒生,在政争这件事情上还真是没体例和这些在旋涡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故乡伙们斗啊。

这番话说得范质眼睛发酸,他干涩地笑着:“令公未免过于悲观了些,当今圣上毕竟是明主,只要我等经心帮手,乱世天然可期……”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王峻倒是不感觉如何,已经七十岁的冯道却委实累了个七荤八素。本来这类场合冯道固然应当列席,但告个病歇养也不是不成能,以他的资望职位,也不会有人揪住这点小事不放给他都雅。只是本年分歧往年,这是郭威即位以后的第一个元正节,不管如何不能简慢,总要造出一副朝野熙穆国泰民安的氛围来才好。虽说谁都明白不过是个政治上的秀场,但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越是里子烂得短长面子上越是要光鲜都雅,是以谁也不敢抱怨,冯道是个极有政治大局观的人,天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撂挑子。

他叹了口气,略带点无法隧道:“文素,不要老和王秀峰闹别扭,他脾气不好是真的,但是只要你反面他争权,他不会挡着我们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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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食君之禄——主上行伍起家,会种田么?你是食民之禄啊……咳咳咳咳咳”

老头子嘿嘿苦笑起来:“在这个世道里当宰相,太胡涂了不成,宰相胡涂,老百姓就要饿死;太精了然也不成,那些手里握着兵权的人,任谁都能轻松地捏死我们。桑国侨便是太聪明,终究聪明反被聪明误,滔天权势,万贯家财,左不过一场黄粱梦罢了……”

范质顿了一下,道:“此事是李惟珍包办,下官不甚了了,不过帐子等物均为军用,须枢密和兵部少府等合议决之,一时半刻恐怕李惟珍来不及划拨转运畴昔……”

范质坐在榻前寒着脸不说话,干脆给冯道来了个默许。

范质顿时浑身高低如同被迎头泼了一盆雪水,一阵冷气自胸中涌出……

范质浑身打了个暗斗,冯道历经四朝风云变幻,始终稳居相位,公然不是没事理的。郭威与王峻之间牢不成破的密切战友交谊经他一番分解讲解,顿时显得貌合神离摇摇欲散起来。

冯道烦恼地用手悄悄拍着榻道:“要快……那边都冻死人了,朝廷上还在推委尸位,你归去问问李惟珍,办好了没有,如果枢密那边扯皮,我老头子寒舍这张老脸去求王秀峰……不能再拖了,冰天雪地,人都在河床子上晾着,不冻死人才怪,性命关天的事,不能拖了……”

冯道干瘪的嘴唇上闪现出一丝笑意:“如何,文素,是不是感觉我老胡涂了?”

成果就是,当天回府冯令公便得了重感冒,从元正日一向到正月初七“人日”,足足养了七天的病,倒是没有甚么大碍,不过人日的其他庆典活动冯道便一概不参与了。

冯道苦笑了一声:“延州闹了一场兵变,便是军国大事了么?农田荒凉了,灌溉跟不上,人丁弃家弃地,避祸去了,地盘没有人耕作,老百姓没有了粮食,便要饿死,便要造反,朝廷没有了赋税,便没有了支出,还要兵戈,还要养兵,目睹着泰宁军这就要反了,王秀峰要挂帅,主上更是打着亲征的主张……兵马一动,赋税万斛,到那里去筹?”

“情势如此,王秀峰为何恰好防备顾忌于你,却极少找李惟珍的费事?不是贰心血来潮,也不是贰气度局促,而是他顾忌你这个今后的宰相本日便来夺他的权。李惟珍分判三司,整天与丁亩户数河工水利赋税米谷这些民生国计搅在一处,近似泰宁军和此番延州这类事情极少插言,这便是他比你聪明的处所啊……这些事你感觉是军国大事,王秀峰天然更感觉是军国大事。既然是军国大事,天然有他和圣上决之,你范文素横插一道,抢着要与他去争这个‘军国大事’的议决之权,他怎能容你?”

范质有些恼了,冯道莫非真的老胡涂了,他拖长了调子叫道:“令公——”

此时范质对冯道已然是完整的心悦诚服,他一声不吭地拿起那份密奏,最后问道:“这个把高允权弄了个灰头土脸的鲁莽校尉如何办?看模样高允权自家是措置不了此人了……”

范质在一旁娓娓叙说,冯道半倚在榻上重新到尾细细浏览着李彬的密奏。

“……关中驿站大多废置,信使自折可久大营借的马,一起上不眠不休跑了整整十天,五匹好马全都跑死了,明天到达延州宅集使邸的时候,冻得面无人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份密奏上不但要李彬的署名,肤施县令秦固当日在场,也署了名,没有折可久和他儿子的署名,仿佛是不肯意揽事上身的模样。依某看来,延州这个年,过得只怕是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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