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南征（身份解开）
我在心中祷告，冀北王，你可千万不能攻出去。
我不转头，冷冷道，“我去看看皇上，看看……我的丈夫。”
面前这狠戾猖獗，弑君，挑动远亲兄长与侄婿相互残杀的女人，就是我自幼渴念的姑姑，曾将近登上凤头的废后。
殿外，一片浓炊火光从东宫方向升起，熊熊大火映红了这九重宫阙的上空。
她缓缓转过身去，背向我而立，过了很久才低低开口，语声恬柔，“如果你不长大多好，畴前的月柔婷就像个雪团似的娃娃，让人如何珍惜都不敷。”
皇上躺在床上，谁敢在这个时候擅闯寝殿，冲犯天威，大不韪的弑君之罪便落到谁的头上。冀北王的兵马步步逼近，将这乾元殿围作铁桶普通，未得冀北王号令，却也不敢踏进一步。禁军戍卫退守至殿外，剑出鞘、弓开弦，只待一声号令，便将血洗天阙。
姑姑语声冰冷，“陛下已经跟你说过话了，不需你再打搅。”
阴冷的内殿，随风飞舞的白幔下，我和姑姑相拥而泣。多少年前，她也是如许和顺地抱着我，不管我如何率性哭闹，老是柔声细语地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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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望向渊以殿的大门，拂袖直入。那两名统领认出我是皇后，上前意欲禁止，我冷冷扫过他们，脚下不断，缓缓往前走去。两人被我目光所慑，不敢强行禁止，只将我身后侍从挡下。
“但是你大了，也不听话了那日我问你知不晓得姑姑是谁，你也不肯说实话。”她长叹一声，幽幽道：“我晓得你晓得，如何能不晓得呢？几十年了，陈年旧事早该昭告天下！”
她回身动容，唇角微微抽搐，奔过来将我拥入怀中，身子狠恶颤抖。
“站住。”姑姑开口，“娘娘，你要去哪儿？”
“你不晓得么？”姑姑徐步转到我跟前，幽幽盯住我，似笑非笑，“或者是，你假装不晓得？”
“柔婷，芷蝶，仵后，你的身份自始至终都在亭国，我见到你时，你差点奄奄一息……”姑姑还没说完，她一口鲜血吐出，便去了。我的手粘满了血，我吓得不敢说话。
她逼近一步，直视我双眼，随后，她缓缓走了出去。
我咬住唇，一言不发。
她神情恍忽，方才还咬牙切齿，忽而凶恶放肆，转眼却仿佛是护犊的慈母样。
我倚着玉壁屏风，竭力支撑，身子却一分分冷下去。
皇上就躺在这沉沉帷幔前面，成了一具冰冷的身躯，一个庄严的庙号，永久不会再对我笑，也不会再对我说话。
我赶紧扶起她，泪光已恍惚了我的双眼，“姑姑！”
我终究缓过气来，一把拂开她的手，颤声道：“那是她仇人！太尉他一向信赖她，保护她，才让她帮手太我……她为了对于我，竟连他也骗！”我满身颤栗，气愤哀痛到了极致，从小景仰的姑姑现在在我眼里竟似恶鬼普通，“她杀了皇上，嫁祸给我，骗父亲出兵庇护太子，骗他与朝廷脱手，等他们两败俱伤，好让你们一网打尽……是不是如许？”
我深吸一口气，掌心攥紧，“皇上是如何说的？”
我拾级而上，一步步踏上渊以殿的玉阶。
我逼近她，语声沙哑，将她迫得步步后退。
“我没有！”姑姑尖叫，蓦地向我推来，我踉跄向后跌去，后背直抵上冰冷的九龙玉璧屏风。
那一声声恨，从姑姑口中道出，似将心底统统伤疤都揭开，连血带肉，向我掷来。
本来，自始至终，我都在异国他乡，姑姑说了我的身份，前面一句我没听清，只是当晓得本身父母是亭国人时，却自觉不知所措……
寒意从脚底浮上，一寸寸袭遍满身。我僵然回身，往龙床走去。
姑姑笑了，语声和顺，笑容分外冰冷诡异，“陛下这平生……”
盗汗不住冒出，我咬唇哑忍，说不出话来。
铿的一声，两柄雪亮长剑交叉，挡在面前。
我蓦地退后一步，再强抑不住心中骇痛，脱口道，“我？”
姑姑失声大笑，“傻孩子，你真觉得冀北王是盖世无敌的大豪杰？”
明黄垂幔，九龙玉壁屏风的前面，是那座雕龙绘凤，金壁光辉的龙床。
姑姑神采惨白，呆呆望住我，仿佛不敢信赖我会对她这般凶厉。
保护着这座大殿的，不但是内里的禁军戍卫，更是龙床上那具早已僵冷的尸身。
白衣缟素的姑姑立在屏风跟前，乌黑如墨的长发垂落在身后。齐太妃她缓缓回过甚来，一张脸惨白若死，眼眶透着模糊的红，一眼望去不似活人，倒像幽魂一缕。
我笑了笑，“你将我的父亲和皇上一网打尽，不知有没有想好，如何措置我？”
“皇上还未殡天。”我看着她的脸，却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哀痛。
高旷大殿已换上素白垂幔，不知那边吹入殿内的冷风，撩起白幔在阴暗的殿中飘荡。
“王儇已自投坎阱，皇后您对劲么？”我笑着看她，她神采垂垂变了，阴狠中透露一丝凄怆。
“我会让皇上乖乖待在宫里，等他冀北王去拿人么？”姑姑抬头浅笑，仪态文雅，“宫门后早已设下埋伏，一旦太尉府兵败，冀北王杀进东宫，埋伏在夹壁暗道中的三千甲士，刚好等着你的大豪杰呢……即使他力敌千军，也难当我万箭齐发，届时火烧渊以殿，叫他玉石俱焚！”
现在，倒是我的仇敌，教唆先皇屠我月府的不就是她吗？现在她本身都已经承认了，我又有甚么来由不恨她。她潜入太尉府，就是为了看我活的如何？还是死没死？
疯了，姑姑真的疯了，被这帝王之家活活逼到疯魔。
姑姑疯了似的狂笑，语声尖促孔殷，“是仵后逼我的！他恨透了天子，顶着皇后的身份反被朝廷和七王爷一手管束，他说天子是废料，帮不了她，坐上皇位也守不住江山……有他在，他一辈子都是傀儡，比他先皇还窝囊百倍！皇上太傻，他觉得七王爷会帮他，这个傻孩子……他不晓得你们一个个都在算计他！只要我，只要才气庇护他，傻孩子，你竟不信赖……”
我穿过大殿，超出那些满身缟素的宫人，她们一个个仿佛了无活力的偶人，悄无声地伏跪在地。那长年缭绕在这帝王寝殿内的，令我从小就惊骇的气味，仿佛是历代君王不肯拜别的阴魂，仍然盘桓在这殿上的每个角落，一檐一柱，一案一几，无不透出庄严森寒。
那片火光更加狠恶，身在乾元殿上，仿佛也能闻声梁柱崩塌，宫人惊呼驰驱的声音模糊传来。内里已经是火海刀山，血流各处，而这高高在上的渊以殿，却如死普通沉寂。
我怔怔望住她，目光缓缓移向那张龙床。
“启奏太妃！”一名统领奔进殿中，仓促道，“冀北王攻入宫门了！”
蓦地听得一声轰然巨响，从东宫方向传来，仿佛是甚么倾圮下来，继而是千军万马的呼喝号令，潮流般漫过九天宫阙。
我再也听不下去，颤声道，“姑姑，我只要一句话想跟你说……芷蝶真的不晓得你。”
我抬眸一笑，“不错，既然动起手来，你父亲的兵力天然不是冀北王的敌手，只怕皇后您也是一样。”
“是你和她叛变父亲，叛变齐氏。”我盯着她双眸，一字一句说道。
我直直望着她，只觉从未看清过这张面孔。
玉阶的寒意渗进肌肤，过了很久，内侍尖细的声音从殿内传出，“皇后，您请！”
她冷冷看我，目光变幻，阴枭与悲悯交叉，恍忽看去还是昔年和顺可亲的姑姑。
“姑姑！”
我张口，却说不出话，脸颊一片冰冷，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皇后娘娘，”她望着我，忽视一笑，“只要您肯来陪着姑姑。”
我将脸贴住她肥胖的肩头，任由泪水澎湃。
是东宫，是父亲和萧綦……他们毕竟还是脱手了。
单凭父亲手里的禁军，那里挡得住豫章王的铁骑，让他们保卫东宫，无异于以卵击石。此时的宫门，想必已血流各处，横尸无数。
我正筹办说话时，一支箭缓慢向姑姑射去，我的眸子子差点掉出来了。
我跪下，垂眸敛眉，静候通禀。
她扬手指向东宫方向，“好孩子，你看看那边！”
我闭上眼，任由那杀伐之声久久撞击在耳中，周身似已僵化成石。
“是么？”姑姑转头望向殿外，唇角挑起冰冷的笑，“倒也撑得够久了，仵太尉的兵马比我料想中短长……若非你那位好父亲，只怕再无人压得住你冀北王。”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望着她的笑容，俄然感觉恶心，似有一只冰冷的手将肺腑狠狠揪住----是仵后汐莞借着我的名义杀了皇上，是她布下这场死局，引父亲而死……面前一片暗淡，只感觉全部六合都开端闲逛扭曲，我俯身掩住了口，强忍心口阵阵翻涌。
“人死今后，是不是就爱恨耗费，甚么都没了？”姑姑亦侧首望去，噙了一丝冰冷的笑容。